“上完了,我叫多霖办事,她不在,叫我等了许久。”
“是这样的,这孩子最近老是错事,之前我让她守着毛球喂食,但她跑到门厅去偷懒,所以我让阿缤把她叫过来,单独教导她,给她讲讲规矩。”
贺丽林目光下移,扫向多霖,“你没给毛球喂食?”
多霖抬了眼,睫毛撑开的瞬间,整个面容也从发丝中托出,她眼珠圆润,双唇薄浅,脸颊上还带着少女的嫩气,但双眼中透出的目光却是发凉,视野还未被她的面颊温热,就已被目光浇冷。
声音也是一样,清脆但是空洞,没有附加的情绪,“喂了,它跑出了猫房,我去找它。”
“找到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贺丽林面无神色,“那你应该接着找,而不是在这儿干坐着!”
说着,她往前一步,试图将多霖扶起,兰芷静知道她想做什么,身子一侧,将女孩挡在身后。
“您接下来有报告作业,晚上还要到贺老先生那里用餐,为了一个瑟恩人浪费时间?不至于,真不至于。”
“你说得对,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,”贺丽林面部的肌肉发僵,嘴角扯动,“所以我需要她做的事情也非常多,她得跟我走,你的那些指教,我会告诉她。”
说着,贺丽林目光一斜,斩钉截铁,“阿缤,把多霖带回书房里,等我吩咐!”
阿缤得了指示,上前来扶人,却又撞见兰芷静,被她的目光浇了一头,脊背瞬间僵住——她不敢违抗贺小姐的吩咐,但兰芷静她又得罪得起吗?
下个月的工资怕是想拿去喂猫?
贺丽林见自己的指示落了空,反倒笑起来,卧蚕又起,托住硬邦邦的客气,“兰姨这是要违背我的心意,公然破坏咱俩的和睦关系呀?就为了区区一个瑟恩人?不至于,真不至于!”
兰芷静的年岁不少,但脸上鲜有褶皱,因为表情稀有,岁月在她脸上找不到侵蚀的突破口,只有留在眉目间,化作一片凛然。
此刻面对自家小姐的“客气”,她眉心压了几压,终于松开,低头瞥向那位“罪魁祸首”,怎么也要交代一句,算是给这场博弈化一枚暂停号。
“你是个懂事的孩子,今天我教导的内容,你好生记着,在我这里,没有下次!”
……
二楼书房,日光暗淡了些许,好像被梧桐叶偷走,或者是察觉氛围不佳,提前溜了。
桌面上,剩水残茶、酥点小食,还翻着几本厚书,要么倒扣,要么用萤石压着,每一个都透着“欠收拾”的信号,但却无人理会。
贺丽林发热,脱下针织外衫,自己也顺势坐进沙发。多霖站在桌旁,扒拉了两下,将长发束起来,让自己不那么凌乱,或者说,不那么狼狈。
“我说过,你完成了例行任务,就在我身边待着,别到处乱转,我这房子不小,丢只猫容易,丢个人也不难。”
多霖不知是没有听清,还是不想听清,只顾着扎绑发尾,没应声。
贺丽林的性子,秋天种颗西瓜籽,冬天就要人家开花结瓜,等不过三个节拍,此刻迟迟不得回应,她倏地起身,贴近多霖的身旁。
“头发难绑吗?要我帮忙吗?”说着,她伸手去触对方的肩头,帮她挽起发丝。
多霖惊诧,脑袋一偏,刚刚才聚拢的发丝,再度散开,搭在脸颊边,更显慌乱。
“欠收拾”的茶杯,被那么一碰,咔嚓一声掉落地,在壮烈牺牲的瞬间,响出了贵重瓷具的质感。
这一声“咔嚓”,不仅咔嚓到了地上,还咔嚓进贺丽林脑中,她目光落到多霖未扣的衣领上,忽然打了个寒战——
待客室里,兰芷静坐在沙发里,多霖跪在地上,长发散开;兰芷静手里,没有拿任何东西,但她进去时仔细观察过,没有发现异常之处。
“她对你做了什么?”贺丽林脱口而出。
多霖终于睁大眼珠,一脸惊诧,但是惊诧之后,又快速黯淡下来,恢复惯常的冷淡,她垂了眼睫,撇头向一边,去扣衣襟纽扣。
“没什么。”
贺丽林抬手去拉多霖的手腕,阻止她系衣领的扣子,“把衬衣脱了!”
多霖跪了良久,冰凉从地砖浸入膝盖,又从膝盖蔓延到四肢,如今连指尖都是冰凉一片。
可是贺丽林的手心温热,触碰上她手腕的瞬间,如同递来一个暖袋,可以驱散体内的凉意,可是多霖却觉得热得发烫,条件反射地退却躲闪。
慌乱中,她抿直了嘴唇,一双眼睛看向贺丽林,如同鲜摘的黑莓,饱满又圆润,但里面积淀着执拗,不用开口,都是无声的抵抗。
在这间屋子里,连风见了贺丽林,怕惹她不高兴,都得绕道吹。
可是多霖倒好,说拒绝就拒绝,一点也不给大小姐脸面——今天更是大胆,双手用力抵开大小姐的胳膊,阻止她进一步靠近。
贺丽林的嘴角倾扯,牵动鼻翼下的肌肉颤抖,她忽然发力,拉住了多霖的胳膊。
“马上照我说的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