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瓢井水被缓缓送到他嘴边。
“别急,抿一口,润润嗓子。”
男人睁开眼,眼前是间土屋,床边坐着一位老者,白须翘得老高,眉眼间透着股说不清的精明。
他下意识想挣扎,哪知刚抬起一手,就被那老者轻轻一按。
“我不是坏人。”村长低声笑着,“你是西岭虎刘二的结义兄弟,我认得你。”
“你换衣裳了,那俩冒牌货扮成你们,唬了不少人。”
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我早些年贩药材,去过西岭,认得你手上的疤。”
那人缓缓开口:“你既识得,为何不早说?”
“时机未到,”村长笑眯眯地递上一块干饼,“你才醒,别急着打架。”
“那两人呢?”
“已经被我请去应付老鸦寨的使者了。”
“你让他们去送命?”
“送不送命,我可不知道。”村长眯起眼,“不过,他们上去一站,咱也好知道对面来者是何心肠。”
“你若不放心,也可以一起去瞧热闹。”
村东头,山道上两个人并肩缓步,脸上神情自若,背心里却是汗流浃背。
瘌毛拢着衣襟,表情僵硬:
“你说要是咱俩真就把这事唬过去了,那是不是……就是江湖有名了?”
缺牙手抖着扶剑鞘,干笑两声:
“名是有了,命也搭上了……”
“闭嘴,站住别抖。”瘌毛瞪他。
“我不抖……是腿它自己在……抽风。”
“要不咱俩趁机逃走?”
“逃?”缺牙迅速环视一圈,眼珠像拨浪鼓一样打转,“村头村尾全是人,逃得出去才怪。”
他努了努嘴:“更何况……还有……她。”
瘌毛听得头皮一麻,脖子也下意识一缩:“别说,别说,再说她听见了!”
两人顿了顿,不约而同停下脚步。
前头,就是村口;再前头,就是林边老鸦寨使者要来的方向;而身后,是热锅似的村民,手上拿着馍,眼里全是期待。
他们站在当中,不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有人低声嘀咕:“这俩瞧着就是有功夫底子的……”
“那姿势,看着就不凡。”
“嘿,这回咱村能撑住场子了。”
瘌毛小声说:“我觉得咱俩就像那案板上的鱼。”
“要不现在把衣裳还给那俩人?咱说自己是送行李的?”
“你想当场光膀子跪在村口?她要看见了,我怕你连内裤都得还给人家。”
两人对望一眼,同时打了个寒战,勉强提了提气,往前再迈一步。
“走吧。”瘌毛咬牙,“谁叫咱们图那风头。”
“要是寨子里的头头儿来了,咱俩怎么说?”
“来了就认,咱就说……被这群刁民给抓了!”
“你脑壳坏了?这身衣裳咋解释?贪寨子里的东西,咱俩照样得挨刀子!”
瘌毛一哆嗦,忽道:“那不如……跟村长坦白?”
话音未落,村口已响起一阵喧哗。
村民们都伸长脖子朝外张望,前头一位村夫低声禀道:“老鸦寨使者进林子了。”
村长拈须一笑,点头道:“有劳两位好汉,替咱走一遭,先去和他们说道说道。”
瘌毛与缺牙脸色惨白,对视一眼,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。
他们刚走到村口林子里,就见两道牛高马大的黑影,个子一高一矮,都是老鸦寨里最不好惹的干将——黑脸张与斜眼虎。
瘌毛眼皮一跳,脸上挤出三分笑,躬身作揖:“二位兄台,想必就是来自老鸦寨的尊驾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