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累啊。
身体沉重得不行,呼吸也好不顺畅,就像被绑了块巨石沉入水底,不断地往下坠。
可是,为什么在沉寂黑暗的水底他似乎嗅到了一丝花香……
黄葛兰的清香。
*
程松年似乎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叶柏青。
和同学约好去打篮球,没成想碰上了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来抢场地,双方争执之下,拉架的他反而成了冤大头,被对方的寸头推了一把,又踹了一脚,伤了脚踝。
幸好戴着红袖章的社区阿姨及时赶到,制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混斗。
阿姨领着他去社区医院处理伤口后,他便被同学搀着回了家,正好在半路碰上刚从补习班下课回来的叶柏青。
他这一瘸一拐的模样,脚上还缠着绷带,自然逃不过青哥的追问。
“怎么回事?”
一旁的同学调笑道:“他打架打输了。”
“你妈不是喊你回家吃饭吗?还不快滚?”程松年瞪了损友一眼,一把推开了他,转而向叶柏青解释,“我没有打架,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单方面被揍了。”朋友临走前不忘再损上一句,说罢便溜了。
叶柏青抓住他的胳膊搀扶着,皱眉问道:“谁干的?”
不行,作为两方争斗下唯一的伤兵,委实太丢人了,不能告诉青哥。
“我那同学就喜欢瞎造谣。”他挠挠头,扯了个小谎,“我这就是打篮球摔的,小伤,不碍事。”
叶柏青沉默了一下,转过身半蹲下,“上来。”
“不用吧,青哥,我能走。”
“上,来。”不容拒绝的语气。
“这多不好意思。”嘴上这么说着,他还是抓住了叶柏青的肩膀,乖乖地爬了上去。
趴在叶柏青的背上,他闻到了一阵花香,仔细嗅了嗅,果然是黄葛兰。
“青哥,现在都秋天了。”他好奇地问,“为什么你衣服上还有黄葛兰的香味儿?”
“我妈把花做成了香包,放在衣柜里熏衣服。”不知为何,他的语气听着冷冷的,似乎不太高兴。
青哥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?程松年悻悻然闭了嘴。
叶柏青一直把程松年背到了家门口,正要转身回自己家时,程妈从屋里探出头来,喊他过去吃饭。叶妈去同学聚会了,今晚不回家做饭,他便没有拒绝。
程家爸妈迎来少有的假期,准备了一大桌菜。难得请叶柏青来做客,两位热情极了,一个劲儿地劝吃劝喝,“柏青,你多吃点,难得来一回。”
程松年附和道:“对,青哥多吃点,背我回来废了老大劲儿了吧。”
“背你回来的?”程妈闻言,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,这才发现他的脚踝受了伤,“怎么受伤了啊?疼不疼啊?”
“没事,一点小伤。”
见儿子大快朵颐的模样,程妈没再多言,转而对叶柏青说:“哎呀,真是麻烦你了,柏青。我记得,上次他中暑了也是你背着他去医院的。哎,我们工作忙……”
一提到工作,程松年动筷的手顿了下,程爸赶紧打断:“好了好了,先吃饭啊。柏青,多吃点。”
“嗯嗯,学学我们家小年,大口吃饭。”程妈一边劝一边给他夹菜,“你啊,太瘦了。”
“是啊,青哥,要多吃点。“程松年也给他夹了块排骨,开玩笑道,“不然以后背不动我了。”
叶柏青笑了笑:“那不至于吧。”
“不过也没事。”程松年对他说,“要是青哥以后背不动我了,就换我来背青哥。”
他挑眉道:“你这小身板背得动我?”
“你可别小瞧我。”
*
黄葛兰的幽香萦绕鼻尖,他本能地深深一嗅,满腔花香。
他一直挺喜欢这香气,因为这花香很清淡,一点儿也不腻人,凑近了才能捕捉到,隔远些就闻不到了。
其实,他知道,自己喜欢的并不是花香,只是喜欢与青哥贴近罢了。
下坠的意识终于落地。
程松年费劲地撑开眼皮,却怎么也睁不开,什么也看不清。脑子好似一团浆糊,难以运转,也无法思考,只知道自己正在移动,像是有人背着他在走。
恍惚间,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,花香盈盈,青哥背着他回家。
“青哥……青哥……”
只是无意识的呢喃,没有期待着谁的回应。
然而,他听见了。
背着他的人轻轻应了声。
「嗯,我在。」
*
再次恢复意识时,又看见了挂在天花板吊钩上摇摇晃晃的输液袋,他再次回到了卫生室的病床上。
“坟塌了,恐怕是镇不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