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盈喝完水,转头看到刘冀整张脸红得跟地瓜似的,便把碗给他:“你不渴?”
刘冀看着那碗,嗫嚅道:“刚刚我用这碗……”
“我知道,”刘盈表现得十分平静,“这里只有这一只碗。”
她的解答令刘冀又是一愣,他清醒过来,这不是在外头,是在冷宫,冷宫里的东西既破旧又稀缺,是要靠抢,才能抢到像样的。
这碗啊桶啊什么的,都是刘盈抢来的,反观之刘冀,这几日自打来到冷宫,母亲离世,随行被罚的宫人左右逢生。根本顾不得他。
故而他光着两膀子,什么也没有,可谓孑然一身。
他问:“你是随哪个娘娘罚进来的?”
刘盈又舀了碗水,边喝边道:“跟我母妃一起来的。”
“母妃?”刘冀惊诧,“你也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。”刘盈放下碗,看向他,“你也是父王的孩子,跟我一样。”
刘冀懵懵的,还没弄清楚状况。
“既然你问到了,那我便如实告诉你,我就是打算利用你从这里出去。”
刘盈兀自说着,不管刘冀有没有听懂。
“你自小生长在外头,还是有些身份地位的,外面也有在意你的人吧,他们肯定不忍你孤苦伶仃在此处受苦,一定会想法子接你出去,而我,就想着能否跟你一起,从这里逃出去。”
“我叫刘盈,比你年长三岁,往后便是你姐姐,我会保证你在走之前好好活着,你答应带我一起出去,如何?”
刘冀终于反应过来,她早就摸清他的底细,不然也不会出手救他,更不会给他那碗撒了肉沫的白粥。
刘冀绷住嘴半晌没说话,少年的情绪都写在脸上,他有些不高兴,不高兴刘盈这么算计他。
刘盈也不在意,她又不是阴他,谈不上不光明正大。
她不急着让刘冀给出答复,起身出门去干自己的活计,留他自己个儿在院中发呆。
刘冀满腔腹诽,觉得刘盈跟外头那些害母妃的人一样,都精于算计,冷漠自私。
他噘着嘴坐在台阶上等了半下午,准备等她回来后,大声拒绝她。
一直到暮色四合,刘盈才又出现。
她眼皮半耷拉着,两条手臂垂在身侧,脚步沉重,一步几乎能在泥土里踩出一个坑。
刘冀咽了咽口水,除了她面上的疲累,他一眼就瞧见她手中拿着的包子。
刘盈走过来,话也懒得说,伸手递给他。
他接过包子,还热乎呢,一时也忘了一下午做的决定。
肚子时宜叽咕一声,再也挨不住,他张大口咬下,只吃了一嘴绵团,打眼一看,一片白正中露出一个比蚂蚁身量还小的缝隙,缝隙里依稀可以瞧见那可怜的一丁点肉。
刘冀有些失望,不过转念一想,这可比之前见刘盈啃的那个硬馒头要好上太多。
于是乎,他又高兴地捧着包子,大口大口吃起来。
吃完舔舔嘴唇,意犹未尽。左右一看,刘盈已然进了屋,她躺到一侧硬地板上,将草席留给他。
许是太累,她倒头便睡着了,都没留机会给刘冀说话。
刘冀躺到草席上,虽然这席子不敌他的床榻,但比之硬地板,要暖和柔软不少。
以往刘盈一人住在这间屋子里,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给他,便都将东西让与他,先紧着他用。
虽说含有利用讨好之意,但做到这样也属实不易。
刘冀想着,反正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无坏处,无非是多带一人出去罢,又不会少他一块肉,还能叫他在这里的日子少些苦头,何乐而不为呢。
他改变主意,翌日一早便告诉刘盈,他答应她的提议。
刘盈“哦”了一声,似是意料之中,没说什么又走了。
回来时,照例给他带了饭食。一连几日,给他带的吃食里都少不了肉,虽然只有可怜的一丁点,但总比没有的强。
刘冀心安理得享受着,整日在院中呆着也不出门,顶多帮着打水或是洒扫屋院。
除了初见刘盈啃过一个硬馒头外,他没再见过她吃东西,不禁有些好奇,她是不是避着她在外偷吃好的了,而把吃剩的带给他。
心里这样想着,午睡时,他装作睡熟,听到刘盈起身出门,他才起来悄摸摸跟在她身后。
刘盈来到院中,蹲在那棵树下,背对着他,院中静谧,刘冀听得一清二楚,那分明就是咀嚼吞咽的声音。
他气呼呼地跑过去,来到刘盈身前,正要指责她不厚道,居然背着他偷吃东西,只留给他残渣剩饭。
结果,他跑到刘盈身前,却愣住了。
刘盈听到动静,抬头看他,嘴里塞了一堆树叶,嘴边还耷拉着一根枯黄细长的杂草。
刘冀指着她,又指指树下那堆落叶和杂草,满脸惊惶:“这,这是人吃的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