召国此番以国丧为由缩减了出兵北楚的兵力,周文合率领的大部队实则西行去了辽安。
北楚前线的召国士兵名为支援,实则牵制,两方人马正打得不可开交呢。
“当年召国内乱之际,辽安也是这般趁火打劫的,一报还一报,算不得我们不厚道。”穆安看着这几日传来的信报,局势就如她预料的那般。
景玉适时道:“刚才韩夫人和小韩将军又来求见了。”
“我没有闲心应付他们,先打发了吧。”穆安语气淡然,为了筹集军饷,她自作主张动了安国侯府大半个私库,韩家人肯定是有意见的。
“如今韩家在朝堂树敌不少,没有了皇后的庇护,此时削减势力,才不会惹火烧身。若能真能成事,韩家也能博一个毁家纾难、有功于社稷的好名声。”
穆安一边叮嘱一边看着公文,一抬眼却见景玉仍站在原地。
“怎么?”穆安挑挑眉。
景玉专著地看着她,“我喜欢你一门心思扑在某个东西上的样子。”
穆安无奈一笑,“我其实慌死了。”
景玉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,“我寻了一人,他会适时出现在周将军的必经之路上,再不小心暴露自己高王世子的身份。”
穆安眉头微蹙,心口开始堵得慌。晟国皇室只余她与穆锦二人,她们不是男儿于是逃过了新朝的诛杀,又因不是男儿成不了三军拥立的对象。
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公主复国的先例。
“怎么了?”景玉察觉到了她的失落。
穆安反手握住了景玉的手掌,二人掌心相贴,“你筹谋了十载,实在辛苦。”
景玉一笑,“我已然放下,怎么你却忧心了。”
“心中有了牵挂,于是顾虑也多了。”她前十六年的人生一直都是在姐姐的庇护下活着的,如今她是执棋人,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。
景玉握住她的后劲,将额头贴了上来,“我本姓秦,家父秦贺,官至晟国宰相。我是也曾是喜爱繁奢的世家公子,一朝王朝倾覆,便沦为丧家之犬。一身性命,早已许出,今朝春光再好,终究不似旧时花开。”
“我与穆锦、窦怀……我们皆是前朝遗物,活在人世,不过是一缕幽魂,既食周粟,唯念先帝旧恩,纵死亦无悔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微微泛光,“这份心境,小公主或许还不懂。”
穆安的眼眶有些湿润,“我生而亡国,自以为命途不祥,是家国祸根,多亏手足惦念,才得以长成。”
“但我也知,命非我选,路可由我走。我既是亡国公主,愿不负姓氏,不负家国,此番无论成王败寇,皆是我心甘情愿之选。愿百年之后,有人为我树碑立传,书上一行,执孤剑而归故土。”
话已至此,二人对坐垂泪,去国二十载,终归是要痛快哭一场的。
眼下是化雪的时节,穆安请封为参军,领十万大军,西行与周文合将军的军队会和。
“麟儿乖乖,可要好好长大。”穆安抱着奶呼呼的小团子却是有些舍不得放手,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再抱抱韩麟。
转而对宣珑道:“之后恐怕局势有变,我在青山安置了一处小屋,若有任何风吹草动,公主可先去暂避风头。”
宣珑朝她微微一颔首,“你放心。”
穆安垂眸,她要做什么宣珑恐怕早以猜到,可她明明是召国公主,为何屡次助她?
安顿好京城事宜后,穆安翻身上马,披挂甲胄,神色沉凝。
宣璨站在宫门下为她送行,只道一句:“保重。”
穆安拱手还礼,沉声道:“请陛下静候捷报。”
她一甩缰绳,铁骑嘶鸣,旌旗猎猎。十万大军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西行,剑指边关。
“韩大人山高路远还有好长一番路要走,大人不如先歇歇吧。”领军的将军姓维,亦是韩秋明提拔任用的。穆安此番挑中了这个人,有没有能力不重要,要紧的是听话。
穆安本不善骑马,出了京城便也顺坡下驴回了马车上。
景玉眼巴巴地凑了上来为她揉着额角,“累着了?”
穆安闭着眼摇了摇头。
就在她昏昏欲睡时,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响动。
“大哥、大哥!”
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棂,穆安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叫自己。
“谁?”她一掀开车帘,窗外贴着的是韩稼那张大脸。
“嘿嘿,大哥。”只见韩稼穿了全副甲胄,不知在哪里蹭了一脸灰,正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。
穆安吃了一惊,“你怎么来了!”
韩稼整了整领口,“上次是我的错,一时大意吃了败仗,这回一定跟着大哥好好学习。”
“本来想亲自跟大哥说的,但大哥不肯见人,我只好自己过来了。大哥放心,小弟绝不给大哥添乱。”
穆安的脸色沉了沉,没想到韩稼居然就这么明晃晃地跟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