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小时候的宋幼宁,是喜欢黏着他的。
小时候她总爱跟在他后面,踮着脚往他书案上趴,笑嘻嘻地喊:“扶宁哥哥,你教宁宁写字好不好?”
可那时候的黎扶宁只会放下笔,端正地将她扶好,斥责道::“殿下,坐姿不端,字亦不端。”
黎扶宁自幼便是照着百年世家的玉尺量出来的君子。每一寸仪态都经过严苛打磨,连皱眉的弧度都要合乎礼法。初见宋幼宁时,他便是这般端着世家公子的做派,疏离有度,礼数周全,连递盏茶都要恪守君臣之仪。
殊不知这般刻意保持的距离,反倒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冰墙。他越是谨守本分地称她“殿下”,她眼底的光便黯一分;他越是克己复礼地退避三舍,她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便决绝三分。。
直到那日宫宴,他亲眼看见她和萧临在一起,有说有笑,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开心。那一刻他才惊觉,自己恪守的君子之道,早成了将她推向别人的助力
他记得萧临出现的那天,宋幼宁正被黎扶宁训斥。
幼年的他就比宋幼宁大一岁,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的:“殿下裙摆沾了泥,这不合规矩”。
而墙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:“宋幼宁,你跟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玩的?本世子带你去掏鸟窝啊!”
二人闻声回首,只见萧临一袭红衣胜火,懒散地斜倚在青砖墙头。
他手中拿着串糖葫芦,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,笑的肆意洒脱,带着三分痞气七分不羁,恰似一缕穿堂风,搅乱了满院暮色。
少年老成的黎扶宁微微蹙眉,稚气未脱的嗓音里却透着一股严肃:“萧世子,此举有违礼数。”
萧临从墙上跳下来,一把拉住宋幼宁的手,把她从凳子上拽起来:“本世子就是礼”
年幼的宋幼宁一把推开萧临的手,杏眼圆睁,双手叉腰道:“本宫同扶宁哥哥在一处就是欢喜!”
“萧临,你再这般说他,仔细本公主恼了!”
那时候宋幼宁是喜欢他的。
论家世,黎氏百年清贵,镇北侯府府重权在握,远比黎家更显赫。
论容貌,黎扶宁清冷如玉,萧临张扬似火,不分伯仲。
他唯一的胜算也就是因为他稳重,符合未来帝夫的标准,但若是为了争这位置,而让她远离自己。
那他将亲手打破它。
黎扶宁回过神来,将宋幼宁挡到身后,:“萧世子,如今本官是公主的驸马,还请注意跟微臣夫人的分寸。
宋幼宁看着一反常态的黎扶宁,觉得稀奇。
“你两婚都还没定,八字还没一撇呢!”萧临忍不住吐槽。
黎扶宁眸光微沉,语气却格外认真:“八字有一撇了,前几日在百官面前,陛下已经下旨了”
“那又如何?又没成婚”萧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,“本世子从不在意这些。规矩、法度、身份,本世子统统不在意,本世子只知道喜欢便是喜欢,喜欢就要主动争取”。
“而且若不是本世子幼年时调皮捣蛋,陛下嫌我带坏公主,这“帝夫”的位置哪轮得到你?”
宋幼宁眼见两人剑拔弩张,即将会有一波恶战,若她不制止这两人怕是得翻天,便故意岔开话题:“萧临,你不去带兵,到这来干嘛?”
“已经拿下了两个洲了,但陛下与父王有分歧,僵持不下”
“这不,一道圣旨便将本世子召回京城待命。”他忽而倾身向前,折扇轻敲掌心,“可我一想到宁宁还在渝州”
尾音拖得绵长,“便连夜改道南下,特意在此候着。”他忽地用扇面掩住半边唇,压低声音道:“连父王派来盯梢的暗卫,都被我甩在了官驿。为了给你一个惊喜,于是我提前蹲在这赌场,等你来找我”
“找你?”宋幼宁眉头一皱。
萧临斜又倚在赌桌上,马尾高束,嘴角含着笑,比初晨的第一抹曦光还要耀眼几分。
“本世子知道宁宁素来爱凑热闹,故意编了个赌神的幌子忽悠你你过来”
“谁知道出现了这茬子事”
他凑近一步,眼里闪着期待的光,试图得到表扬:“怎么样,本世子是不是很聪明啊!”
“是不是比那个老古板聪明啊”
宋幼宁眯起眼,突然伸手揪住他耳朵:“萧临,你胆子肥了?敢拿本宫寻开心?”
萧临“哎哟”一声,却也不躲,反而笑嘻嘻地往她边上蹭:“疼疼疼,宋幼宁,本世子这不是想你了嘛!”
“哎哟哟,你怎么还动手?”
宋幼宁: “想我?”
她冷笑,松了手“想我怎么不直接过来?非得搞这些花里胡哨的?”
萧临捂着自己发红的耳垂,摸了摸,又压低声音:“那多没意思。”
他忽然凑到她耳边,说起了悄悄话。
“再说了……那老古板要是知道本世子找你,本世子都不一定见得着你”
宋幼宁正要反驳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。
“萧世子,猜对了,臣确实打算……”
他拢了拢衣袖,眼底闪过一丝锐光,“微臣今晚就写信,如实禀明圣上……就说,世子爷不好好在京中待命,跑到这渝州来了。”
说罢微微颔首,端的是恭谨守礼的模样,但给人一种欠欠的感觉:“世子爷收拾收拾且等着领罚罢。”
萧临:“……”
“好了”宋幼宁皱了皱眉头,扫视着一旁吃瓜的众人,再说下去,他们三的破事都得抖搂个干净。
“你们几个先下去吧。”
宋幼宁对着后面几个多余的人淡淡开口“今天的事,有一个字传出去”
她抬眸,眼底寒光一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