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天学习时间,贺丽林才翻了两页书,笔记还没来得及写,就眼皮打颤,哈欠一打,有了困意。她揉了揉眼睛,希望强打精神,但努力了几次,都不见起色,于是只好身子往后一靠,求助于醒神神器。
“多霖,去把薄荷油取来。”
今天,多霖特别“孝顺”,不仅拿来薄荷油,还端了杯橙汁上来,给大小姐提神解困。
贺丽林抹了油,喝了果汁,低头看书,但哈欠却不见少,手掌托撑住下巴,却托不住来势汹汹的困意。
多霖目光落在坚果上,余光却全在贺丽林身上,见她哈欠连连,心里不禁欢呼雀跃——橙汁里的感冒药,起作用了!
多霖之前重病,没舍得吃药,这次终于派上用场,她将药片磨成粉,兑进橙汁杯中,粉末与液体融为一体,进入身体后效果显著,氯.苯.那.敏成功让学习的斗志萎靡,疲惫占了上风。
待到第十个哈欠时,多霖终于抬起头,表示礼貌性关心,“小姐,你中午要不然小憩一会儿,醒来再接着看书?”
贺丽林没采纳意见,“剥你的巴旦木,要是嘴里闲得慌,我不介意你偷吃几颗。”
这是油盐不进啊!
多霖闭嘴,埋头继续剥壳,不过她可不会偷吃,贺小姐学习时,只能听坚果壳破开的声音,其他的任何声响,都没有容身之地。
贺丽林将书立起来,仰头阅读,试图提振精神,但没一会儿,文字就变成蚯蚓,在眼前蠕动绕弯,绕了一圈还首尾相连,最后成了一盘蚊香,慢速旋转。
致晕效果满分。
油盐不进的贺丽林,终究还是被“蚊香”拿下,她将书一盖,没好气道:“行了,去卧室准备好,我休息一会儿。”
多霖立刻溜去卧室,她铺开天鹅绒被,又打开香薰机,氛围灯亮起,幽蓝透澈,化为烟雾的精油飘漫而出,很快就充盈整间卧室。窗外,午后日光浓郁,树枝和屋顶的剪影明晰锐利,多霖走上前去,将窗帘拉上,做好最后的入睡准备。
可以叫贺小姐来休息了,她刚刚转身,却发现贺丽林已经站在身后,同刚刚的哈欠连天不同,此刻面色平和,眼眸里没有困意,专注地打量她。
多霖吃惊,条件反射要往后退,但是她忍住了不动,侧身往床边示意,“小姐,已经准备好,您可以上床休息了。”
贺丽林眼神没动,眸中映出她的轮廓。今天的多霖,方格衬衣,白色荷叶领边,长发扎成鱼骨辫,耳边有些扎不起的碎发,都稳稳当当绕到耳后,面颊折叠度不高,还带着少女的柔润,但眼神给脸庞镀了层釉光,不显幼态,反而坚韧,坚韧得成熟。
对方没有回应,多霖只好抬眸,与之对视,再一次开口,“小姐,您早点休息吧,晚上还要起来学习。”
贺丽林忽然抬手,探向她的脸畔,这下多霖实在忍不住,往侧旁一退,目光收紧,十分警惕。
探触的手指落空,在空中微微一蜷,贺丽林居然没生气,将手收了回去,“你穿这件衣服,好看。”
平时恶言恶语说得太多,偶尔一句好话,宛如狗嘴里吐出象牙,让多霖猝不及防,不知如何回应。在她怔愣的间隙,贺丽林快速伸手,将一缕逃逸的碎发,又别回她的耳后,指尖触碰到耳廓。
“以后,多穿这件吧,很衬你的肤色。”
多霖回过神来,将她的笑靥映入眸中,竟然有一丝别样的感觉——
没有以后了,她今天就会离开,永远不会再穿这件衣服。
专注的凝视,让多霖略有不适,但想到这是最后的凝望,她忽然又愿意忍受,同贺丽林对视了片刻。日夜相处,她的眉眼、神情、轮廓,她早已经熟稔于心,但今天,她忍不住用目光去描摹,最后一遍温习,这个让她憎恨入骨的印象。
她要带着这个印象离开。
“多谢小姐的夸奖,我受宠若惊。”
芫荽和杜松的香气,在房中过渡平缓,催促困意之人入眠,贺丽林终于进入被窝,面朝门边,闭上眼睫。和白日的矜骄不同,她的睡颜静谧得温柔,好像梦中鲜花盛开,星光满载。
在她熟睡后,多霖最后望了她一眼,无声关上房门。
从楼上下来,经过长廊和门厅,兰芷静在自己的卧室里,家庭医生在休息,其他两个女工,在清理琴房里的猫毛,没有人察觉她的动静,按照惯例,此刻她的任务就是守在书桌边剥坚果,于是也没有人寻她干活。
午后这段时光,慵懒而静谧,给整座别墅围上幕布,模糊了身影,调低了声响,让离开也变得悄无声息。多霖穿过花丛,走过石子路,终于达到紧闭的铁门。
现在,在铁门外几百米的湖边,停着两辆车,一辆的后备箱中,装着具女尸,身穿方格衬衫,白色荷叶领边,和多霖的身形相似,只是脸部完全损坏,分辨不出任何五官特征。而另一辆车内,放着个大号的葡萄酒木箱,空空如也,等待“货物”入内。
接近铁门边,多霖伸手摸上栏杆,金属的冰凉蔓延入胸腔,被激动熨烫,化为热浪。四周格外静谧,昆虫都没有聒噪,多霖怕自己惹人发现,连呼吸都用鼻腔小心提住。
她要自由了,出了这扇门,她就真的自由了!
她迫不及待,伸手去拉提前留好的铁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