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文小姐晚上一般吃什么?”
“看穆姐的心情,她做什么我吃什么。”
“那穆姐一般吃什么?”纪廷夕瞟了眼后视镜,换了个问法。
“平常会备些家常菜,煎牛肉、炖蔬菜、鸭胸肉、马鱼汤,有时候也备些水煮青菜,我们自己放盐和胡椒。”
“那你会自己做饭吗?”
“会呀,”文度就不借助后视镜了,侧头微笑,“不过一般是比较闲暇的时候,一次性做一桌子,偶尔也让穆姐做个品尝家。”
纪廷夕兴趣盎然,“不知我以后可否有机会,尝到出自文小姐之手的美食?”
一个红灯跳出,车子迅速刹车,安全带将文度拉回,但拉不回胸腔里的翻涌,翻涌归翻涌,她的脸色可是兴致勃勃,一点也不比纪廷夕逊色——反正一个敢问,一个敢答。
“当然,以后有机会,一定邀请纪小姐来家里做客,美食不敢当,果腹勉强能保证。”
道路通畅,下学时间点已过,瑟·第二小学门前空阔,给车辆留足了空间,纪廷夕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掌,几乎没动,径直朝梧桐街开去。
快到家门口,文度的心也随着车身减速,等待在停止的瞬间,归于平静。但是纪廷夕却没有停车的意思,甚至还嫌车速不够快,加了把油。
“这几天为了准备接待,一直在加班,穆姐一直在家等你吧。”
“没事,我有让穆姐先吃,我回去自行解决,不冲突。”
夕阳隐在天际,从云层后落幕,收拢最后一丝光辉,落在纪廷夕眼里,成了车里跳动的诡谲亮光。
“等一下,我准备去世纪春希,挑选一件工作装,为接待做准备,文小姐要不要同我一起?我们可以先在外面一起吃饭,春希路中段有一家砂锅店,味道非常不错。”
3月22日的接待会,需要“好生打扮”一番,因为她们要进行伪装,她伪装成北郡台的外事处翻译,纪廷夕摇身一变,成了北郡旅游局的办公室副主任,平时卫调院里的制服可不能用,需要另外制备一身行头。
文度确实也需要考虑服装问题,但她不会今晚去挑,更不会同纪廷夕一起——那感觉就像是,一只羊同恶狼一起,去挑选狼皮,看哪套毛皮的剪裁最能贴合羊身。
“感谢纪小姐的邀请,不过我们需要记忆的术语很多,得临时抱佛脚,不能和你一同前去了。希望你在春希百货的挑选顺利。”
说完,她不紧不慢下了车,向着车内一招手,转身没走几步,就隐入房前的花园之中。她步履轻盈,身上的薄呢子半身裙,裙摆绕着脚踝跳跃,瞧这身影,一点也不像是要回去挑灯夜战,倒像是要享受这春宵苦短。
目送文度回家,纪廷夕却没急着走,她保持目送的姿态,沉思了数秒。夜色逐渐侵入车内,浓郁薄凉,爬上她的肩胛脊梁,在深灰的发梢上,落下成片阴影。
文主任背影,可真是耐人琢磨啊。
纪廷夕猜不透,她回去之后,到底是翻出资料,额外加班,还是翻出今日的记忆,回放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,查找是否有破绽之处。
就像是文度这个人一样,纪廷夕看她,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,总是看不透澈。初来北郡卫调院,她以最快速度,熟悉所有部门和人员,在几天的来往中,可以快速分门别类,定位对方的底色,这也决定日后的接触中,要采取哪种应对方式。
可是文度这个人,纪廷夕发现总也定位不了。
初见时,她温柔亲和,面相沉静,嘴角时常微笑涟涟,每次问题必有回应,同时态度热络,似乎愿意同人成为朋友。
但每次纪廷夕想要进一步靠近,她又立马往后退去,确保两人之间,始终隔着不冷不热的距离,关键是她后退的过程,也是温暖洋溢,轻柔得让人不易察觉。
温柔又固执,亲和又疏冷,真诚又神秘,热情又淡漠,疑点频频但又一切正常,惹人忍不住前去探究,但又查找不出任何破绽。
纪廷夕天生有探索未知的欲望,小时候探索知识,工作后探索线索,现在探索人心。
那种一眼望穿的人心,让她工作顺遂,效率高巧,但是文度这种模棱两可的谜题,反而激发了她工作的热情,和求知的野心。
她喜欢探索,她必须要解开谜语的底色!
夜晚正式降临,庭院灯撑起一簇光晕,泽被四周的砖石丛灌。文度的书房内,光芒也亮起,好像是将晚饭端到房内,边吃边学,不敢耽误一点时间。
当然,也可能是房主准时坐到书桌前,点亮灯光,让楼下车里的人看清楚,人家晚上是怎样的奋发图强,怎么会在春希百货店里虚度时光?
纪廷夕噙出笑意,将长发拂到耳后,双手重回方向盘,驶离这座“学习氛围”浓郁的别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