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听着刺耳,明嘲暗讽,硬是剐了他一刀,白卓刚想回招,纪廷夕夹起吐司片,和自己的鹅肝摆在一起,“就像是我初来乍到,不知道怎么和警察署交接材料,也不知道报告会上,应该准备哪些材料。”
白卓听完,张开的嘴忽然动弹不了,这回不知该怎么接话——纪廷夕作为新官上任,院里的规矩和流程,多有不熟悉之处,而白卓这么个资深老人,非但没出面帮忙,还迟到早退,昨天连资料都没归总到位,就甩手下班,所以纪廷夕才安排了若星整理,不然今天下午的汇报会,她只能给院长进行“无实物表演”,现场直编,佐证材料一样都拿不出。
纪廷夕到底年轻,年岁资历上不成气候,白卓并不服她,但如今她大大方方压到跟前,没大发雷霆,也没兴师问罪,只是泼了他一碗黑蒜酱,赔礼道歉间,全是暗指他“不成体统”。
白卓早就混成了油炸老骨头,若纪廷夕直接来问,他有的是法子辩驳,但如今被这么举重若轻地提点,他脑袋一泠,自负自怜的怨气,先下去了一半,竟然忽然意识到,眼前这位就是他的顶头上司,她心里跟明镜似的,知道各自的职责所在,也敢于侧面点出,一方面提点他,一方面也给他留了面子。
若他再不知好歹,以后她每天来泼一碗黑蒜酱,再笑眯眯地问候,那这日子,过得怕是比穿小鞋还难受?
黑蒜酱的冲味儿,加上纪廷夕的提点,点醒了白卓的脑袋瓜子,他终于露出笑脸,方角眼从“凶神恶煞”变为“炯炯有神”,第一次拿正眼装下纪处长的脸面。
“纪处说的是,以后有餐会,我一定尽力参加!”
纪廷夕颔首回应,笑容不多不少,将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,和他的进行调换。
“我的这份是野莓酱汁,相信白科长一定吃得惯。”
……
文度在办公室内,虽然手里处理着译讯组的工作,但心里还装着个特行处——她需要知道审讯的最新动向,审讯是否还在进行?子芹姐妹有没有供出阿默旅馆?特行处如何判断?
这关系到阿默旅馆的下场,也决定了子芹姐妹的最终命运。
目前的状况,就好比子芹和子岑是手术室内的病患,性命可危;而特行处是主刀医生,手握尖刀,掌握病患的生死未来;文度就是手术室外的热心家属,忐忑不安,还不敢发出半点动静,担心影响到主刀医生的心情。
心里焦灼,但文度心深似海,面色不露分毫,信息室的新人干员,还以为她心情不错,上交译稿时,都眉开眼笑,等着她的专业评价。
原文是一条盖列语的可疑信息,经过集讯处的查获,转交译讯组,经过组员分析转译,再汇总到文度这里审核。
文度作为北郡大学的语言学副教授,精通荷梦、瑟恩、康曼、盖列等七门语言,熟悉机器语言翻译技术,接到卫调院邀请后,便受聘于闻讯处的信息室,致力于破解设在语言中的密码,同时负责文件转译工作的审核,确认无误后,报送特行处或者总务处。
不管是面对大学里的学生,还是院内的下属,文度都有用不完的耐心,见这位小干员热爱文字事业,当即给出肯定:“没有问题,这里两个译处,语义场归类,和横聚合关系的处理,都是正确的。”
文主任的赞赏,总是点评得当,夸得直击要点,新人听了一个立正,差点给她敬个礼:“好的,我马上给特行处传过去!”
“不用了,你去泡杯茶休息一下,我给他们送过去,正好有事找他们。”
说话时,文度眼眸落到对方身上,她看人时总是格外专注,因为需要关注对方的细微反应,偏偏她眉毛细长,眼眶弧度缓润,眉眼配合得得当,总是给人一种感觉:文主任体恤众人,总在聆听身边事,关心眼前人。
新人被她这么一“关心”,没有多想,谢过之后,就往茶水间走,被“收买”得还想给文主任也泡一杯,体恤她凡事亲为的勤劳。
审核完文件,文度将其打印下来。现在部门间的沟通,多用电子形式,严格保密,但是纸质情况也存在,出现在事态紧急,或者有事得当面沟通的情况。
这次的情况,完全可以电子传输,但她需要去特行处转一圈,想根据特行处残存在办公室里的人数,以及具体人员,推算出目前审讯的进展。
或者更有甚者,去听几句闲聊八卦,也能顺手牵点消息。
文件打印出后,用硬皮外壳装好,有了沟通事由,还需要一个串门的理由,文度边往外走,边在大脑中构思,应该用什么理由解释,自己就必须亲自跑一趟,面对面沟通?
理由还未构思好,就被强行打断——文度步子骤然刹住,猝不及防。
门口,纪廷夕来访,不过和文度不同,她手里没拿什么文件做“掩饰”,非但没掩饰,还捏了朵渐变色玫瑰,花朵由蓝转白,好似凝固的牛奶,上面浸了蓝莓汁,蓝色缓缓流下,芬芳不仅撩动鼻尖,还撩拨唇齿。
文度刚刚还在沉思,怎么去忽悠这人,却见这人自己就来到了跟前,灭了她下去打探情况的机会——这人是怎么做到的?在短短两天之内,频频让她措手不及!
她下去串门,都要做好万全准备,时间安排好,文件打印好,理由构思好,但纪廷夕倒好,带着一身悠然,飘到信息室里,指尖内还夹了朵玫瑰,怎么都不像是来公事公办,倒像是来闲谈生情的。
这朵玫瑰花,不知道是不是在犯罪现场摘的,需要信息室破译出秘密花语?
文度后退一步,拿出迎接贵客的和气,“纪处长,您来有何贵干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