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我还是不敢发出声音,奚蓉家的隔音没那么好,这会儿我都能听到她拉开床头柜的声音。
我轻轻地吸着气,尽量将自己的声音用被子堵在嘴里。
脏都脏了,回头这床被子我自己洗了吧?
客房的卫生间也配了洗衣机和烘干机,对这里的布置我还是很熟悉的。
风感兴趣地绕着打转,不时挑拨我脆弱的神经,又有时撬开被窝的缝隙,寻找温暖潮湿的寄居地。
后背汗涔涔的,轻薄的睡衣黏在我背上,呼吸间净是湿润的奇怪味道。
被窝泛着仿佛梅雨天降临的潮气,过多的水汽富集氤氲,床单上的湿润粘腻让人很是尴尬。
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,我对自我探索并没有什么热情,记忆里过去的我也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。
是了,或许我就是精神状态异常,可能是压抑太久了,才会产生这样的渴求妄想和幻觉。
百般压制下,仍然换了音调的哼声从鼻端发出,湿意在眼尾泛开,热气燎原般灼伤了我的视线。
我捂住自己的脸,感觉很无助。
这种事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?幻觉的时间有这么长吗?
我甚至快忘了自己腋下还夹着体温计,是冰凉的风吹着肩胛骨,我猛然一抖,才忽然想起这根体温计。
肯定是没有发烧的,这点无需检查,我自己都心知肚明,我抖着手拿出它。
对着光眯眼看了一下。
36.8℃
果然没发烧,得到预料中的结果我有些失望,我宁愿此刻发生的一切是我发高烧产生的幻觉。
“嘶——”我咬着唇吸了口冷气,为此刻自己的贪婪。
潜入间隙的冷风像是多添了一缕,浅浅地抵住水汽升起聚拢处。
寒与热的冲击叫人难以忍受。
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,我睁大了眼睛,却什么也看不见。
不能吧?我真低血糖了啊?
人果然不能乱找借口。
我听到有人笑我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这么害羞,灯都不许我开。”
而那个“我”噘起嘴,将脸撇向一边。
我似是看到浪潮里狼狈起伏的小船,在水波里摇得一晃一晃,柔软垂下的轻薄布料晃花了我的眼。
不是,这是在做什么?这次的幻觉有点成人向了啊,妈妈,我要下车!
幻觉里的声音和触感都格外清晰。
我甚至能听到这个“我”发出拖长了音的呜咽,哭求着风暴的停歇。
这场风暴自幻境攀缘而生,一层又一层地重叠覆盖,将深陷幻觉的我淹没了。
让人怪脸红耳热的。
太可怕了,我从来没用过这种声音说话,我想收取版权费,还要告它侵权!
“坏宝贝,我要惩罚你今天光脚踩地板了哦。”
“我”像是撒娇也像是委屈地软声抱怨,“要你管。”
黑暗里有包装袋再撕开的声音,“我”顿时紧张了,出口制止道:“你、你干嘛?!”
对方笑着道:“管一些我能管的事情。”
幻觉结束,视野重新恢复光明和清晰,我感觉自己快脱水了,汗液从毛孔里热涔涔地蒸发出去。
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永不干涸的无限泉眼。
在冷风的捉弄下,柔软的被子几乎要吸足水分,沉沉地压在我身上。
眼皮跳了跳,我没忍住真的哭出声来。
“呜呜呜...”
我真的好委屈,为什么我要有幻觉,为什么幻觉要一直缠着我。
精神科挂号费都比普通科贵,毕竟我对待自己很上心,一向是挂专家号的,去一趟可不便宜,我的存款虽然足够覆盖这辈子大部分生活所需,但银行卡的数字谁知道能不能跑得过通货膨胀。
想到我的钱,我就悲从中来,不可断绝,恨不得和幻觉一刀两断。
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可能是我哭得太伤心太委屈了,一直挑拨情绪的风终于住了手,转而有一股凉风吹过我满是泪痕的脸。
眼泪神奇地被风擦掉了,没来得及在脸上风干。
我终于能够缩回腿,将自己蜷成一团,伤心地继续哭我的钱。
之后我得到了暂时的平静,能够去卫生间清洗处理一下自己的狼狈。
风讨好似的在我身侧打转。
唉,幻觉,都是幻觉,瞧我病成什么样了,甚至觉得风有情绪还将祂拟人化了。
洗衣机在洗着床单被套,我在热水里稍微放松下来。
一丝冷风穿过干湿分离的玻璃门,很奇怪的危机感,我赶紧按下花洒开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