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如针,斜斜扎入干燥的土地,草木贪婪地吮吸着水分,泥土被濡湿成深褐色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腥气。
连日行军,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,此刻正披裹着油布,倚靠着岩石休整。
骤然间,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,哨兵厉声示警,休憩的队伍瞬间绷紧,士兵们本能地握紧兵器。
几个踉跄的人影从雨雾深处滚爬而出,狼狈不堪地扑倒在泥水里,一路拖拽出暗红色的泥泞痕迹。
“军爷……将军……救命!救救我们村子!”
来者是几个半大的少年,脸被血污糊住,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。
“我们的村子……来了好多披甲带刀的畜生……他们骑着马……见人就砍……牲口也抢……我爹娘……”话未说完,便被巨大的悲恸噎住,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。
副将猛地上前一步,询问道:“多少人?有些什么武器?”
其中一个少年努力吞咽了一下:“……三、三十来个……都骑着马……穿着盔甲,有刀有弓……”声音发颤。
副将眉头紧锁,下意识地回头,与士兵们的视线都聚焦在谳凰身上。
几个少年也看出了这支军队中唯一的女人才是这里的话事人,希冀的目光也投在了她的身上。
谳凰沉默思索了片刻,才开口道:“抽一队轻骑,随我救人。”
副将猛地抱拳应道:“得令!”随即转身,又对身后的士兵道:“第一队!上马!”
被点到的士兵一跃而起,铁甲铿锵,战马嘶鸣。
“此地,交给你了。”谳凰对副将道。
“是!将军放心!”副将再次抱拳。
谳凰不再多言,挽住缰绳,翻身上马,动作一气呵成。
队伍里的军医上前,为几个伤痕累累少年处理伤口。
伤势最轻的少年被一名魁梧的士兵一把提起,安置在自己马前:“指路。”
昔日鸡犬相闻、生机勃勃的村庄,因渠羌士兵的到来,安宁荡然无存,变得如修罗场一般血腥残酷。
泥泞的小路上,横七竖八倒卧着村民的尸体,鲜血汇成污浊的小溪,蜿蜒流淌,渗入土地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血腥味。
一个白发老翁被长矛钉在自家斑驳的木门上,浑浊的眼睛圆睁,凝固着最后的惊骇;不远处,一个妇人的尸体蜷缩在墙角,怀中紧抱的婴儿襁褓已被暗红浸透……
村中祠堂前开阔的广场,此刻成为了渠羌士兵暴虐狂欢的盛宴之地。
几堆篝火熊熊燃烧,火堆上架着整只剥了皮的‘羊’,油脂滴落,发出滋啦的声响,浓郁的肉香本该诱人,此刻却显得诡异而邪恶。
粗野的渠羌兵围坐火旁,敞胸露怀,满面油光。
他们大笑着,用陶碗灌着村民酿的烈酒,用牙齿撕咬着滚烫的肉块。
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与少女的哀嚎此起彼伏。
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地方,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粗木笼子。
这个笼子原本是关押大型牲畜的,此刻正瑟缩着十几个少女。
她们衣衫凌乱,遍体鳞伤。
她们惊恐地紧紧抱做一团,有的身体抖如筛糠;有的目光呆滞空洞地望着某处;有的将脸埋在同伴肩膀,瘦弱的肩膀无声耸动。
广场上的酒肉香气,于笼中的少女而言,是令人窒息的存在,或许,下一个,便轮到了她们。
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渠羌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走到笼边。
笼中少女们面露惊恐,更深地挤在一起。
“咻——!”
羽箭带着尖锐的呼啸擦过渠羌兵的耳朵,深深嵌入粗壮的木头,笼上的锁同时应声而落。
异变陡生。
几乎在锁落的同时,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,瞬间覆盖了整个广场。
方才还喧嚣狂饮的渠羌兵,被箭矢穿透血肉,刺入喉咙,钉入眼窝……
袭击来的太突然,广场上的渠羌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。
箭雨停了,但还未等残存的渠羌兵回过神,沉重的马蹄裹挟着杀意已近至跟前。
这场碾压式的战斗结束的如同开始一样迅疾,从第一声箭鸣起,到最后一名渠羌兵被枭首,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。
喧嚣的广场安静下来,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战马偶尔的响鼻声,以及满地狼藉的尸体和肆意横流的污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