旌旗猎猎,刀枪森森,目光所及,黑压压的一片,尽是玄色铁甲。
甲胄摩擦的沙沙声,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的嘶鸣声从未间断。
高耸的城墙沉默矗立,斑驳的墙面上刀痕箭孔密布。
城头之上,人影幢幢,弓弩的寒芒在垛口后若隐若现。
巨大的“南齐”字帅纛之下,谳凰端坐于战马之上,身着明光铠,目光毫无波澜地凝视前方。
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,士兵眼中带着对这位年轻女统帅的迷茫和不信任。
“谳副尉,投石车、冲车、云梯已至阵前!重骑两翼列阵完毕!诸军请令!”
谳凰微微颔首。
低沉、苍凉、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升起,传遍了整个南齐军阵。
沉重如闷雷的战鼓声紧随号角炸响,数万把兵刃同时高举。
沉重密集的铁蹄与脚步声压过鼓点与吼声,卷起冲天烟尘。
冲车上巨大的圆木被铁链悬吊在坚固的木架之下,尖锐的包铁撞角闪着寒芒,在整齐划一的低沉号子中发出沉闷的巨响。
城门剧烈震颤,碎石尘土簌簌落下。
粗大沉重的云梯被几十人一组扛在肩上,紧随在冲车之后,朝着城墙脚下涌来。
城头之上,漫天箭雨倾泻而下,狠狠砸入玄色的浪潮,瞬间又被吞没。
城头之下,几口巨大的铁锅内,正熬着粘稠的、令人作呕的污浊液体。
城楼最高处,守城主将萧毅身披重甲,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南齐大军,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。
前几日,应急的粮草药品被劫,今日,南齐大军便兵临城下。
“程商枢。”萧毅喉结滚动,咀嚼着这个名字。
“将军…金汁…沸了。”
萧毅的目光没有移动,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沉闷的“嗯”字。
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粘稠液体自城墙倒下,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片天空。
尖锐的包铁被撞得扭曲变形,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-吟,终于,巨大的门板向内凸起一个巨大的弧度!
“顶住!”这是门后的嘶吼。
下一击,门后的人连同顶门的巨门被狠狠撞飞出去。
城门失去了最后的束缚,在巨大的冲力下彻底荡开。
“门破了!”城外爆发出兴奋的狂吼。
鼓声,喊杀声,兵刃撞击声,连成一片又一片。
有人惨呼,有人悲呛长啸,有人倒在地上,无声地诉说着对世间的眷恋。
“轰隆!”接二连三的爆响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,那是砖石垮塌的轰鸣。
城池后方腾起几股浓烟,那是粮仓和武库。
“敌袭!后方有敌袭!”
“他们…他们怎么会在后面?!”
“完了…全完了!”
前后夹击,腹背受敌。
混乱的战场中心,萧毅骑着一匹浑身浴血的战马猛地跃出人群。
“程商枢何在!滚出来受死!”
他满脸血浆,双目赤红,手中的长刀挂满碎肉。
“程商枢!你这忘恩负义,背主求荣,卖友求生的猪狗!我要将你碎尸万段,祭我枉死兄弟在天之灵!”萧毅的嘶吼的声音充满恨意:“你可敢出来!”
战马嘶鸣,谳凰手握缰绳,越过混乱的军阵,来到萧毅面前,横枪立马,直言不讳:“他不敢。”
“滚开!我要杀的是那千刀万剐的畜生!”萧毅的刀锋直劈谳凰!
“你的对手,现在是我。”谳凰手中亮银枪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,枪尖斜指,直迎萧毅挥来的刀锋!
刀枪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交击,刺耳的碰撞声连成一片。
谳凰的枪法灵巧迅疾,萧毅的刀势裹挟着同归于尽的疯狂。
“废物!程商枢!你这缩头乌龟!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!滚出来!!”萧毅的咆哮声在激烈的金铁交鸣中依旧清晰刺耳。
“他不在此处,你吼得再大声,他也听不见。”谳凰面上没有太多情绪,只平静地阐述着程商枢不在这里的事实。
话音未落,谳凰枪势陡变,借着格开一刀的间隙,亮银枪贴着刀锋内侧疾刺而出,锋锐的枪刃萧毅的脖颈掠过,瞬间割开一道血槽。
随即,她又借着余势勾绊马腿,战马嘶鸣着跪倒,将萧毅重重摔向血污狼藉的地面。
尘土混合着血泥飞溅。
萧毅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,被血模糊的视野中,谳凰的长□□入他的胸腔。
萧毅仰面朝天,不甘,解脱,认命的复杂情绪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,旋即彻底熄灭。
战场上,厮杀仍在继续。
夕阳在天边渐渐散开,最后一缕抵抗被扑灭。
破碎的甲胄、断裂的兵器、满地粘稠的血浆、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残躯……令人作呕的血腥、内脏破裂的恶臭、燃烧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。
绝望的哭喊,孩童的尖叫,寻找亲人的呼唤,在残破的街巷间此起彼伏。
幸存的人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,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踏血而来的南齐军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