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长笛就被祁屠全送到了喻重华的桌前。
祁屠全虽然不喜安王,却是重诺之人,答应了的事必然会做。
喻重华看到长笛时楞了一瞬,最后让祁屠全出去了。
自那之后,丞相府的书房架上就多了一支长笛。
碧玉色的长笛通体通透,近闻还自带一股淡香,入手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凉。
“他倒确实是用心了。”
祁屠全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。
他站在门口,看见喻重华去看那长笛,就从鼻子里发出哼声。
喻重华看得好笑,放下长笛,转而问起祁屠全,“将军打算何时去北地?”
西北地当然还有人在守着,只是天气愈发冷下来,为了过冬的粮食,边界线肯定会起乱子,又恰逢那草原的王庭换届,没有祁屠全去坐镇,只怕还要再难些。
祁屠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。
他没了表情,低头说,“就九月末吧,不能再拖了。”
又问,“你身边那个三七什么时候回来?”
喻重华沉默一瞬,“大约是十月里,将军若担心生变,就早些走。”
祁屠全点点头,“挺好的,他回来后就让他守着你吧。”
前几个月喻重华对世家大族的几次下手无异于站在老虎头顶挑衅,暗杀和光明正大的行刺越来越多,祁屠全这些日子几乎是完全住在丞相府了。
喻重华仰头对他笑了一下,“将军放心。”
祁屠全看着他仰头时弯弯的眼睛和勾起的唇,垂眸,冷不丁开口,“重华,你可有心上人?”
喻重华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,眼睛眨了眨,那漂亮的长睫毛翕动着,慌乱了一瞬,然后颜色清浅的唇又扬起了两分,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祁屠全,“将军呢?”
祁屠全心底暗骂一句狐狸,“可有可无。”
喻重华歪歪头,更像一只狐狸,祁屠全一眼看去,眼角眉梢都似含情一样,“何解?”
祁屠全垂首,迅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,气息几乎喷洒在喻重华的眼睛上,“你说呢?”总之不肯先低头。
喻重华笑了。
他定定地看着祁屠全,直到感受到身上人的心跳愈发清晰,才轻声开口,“将军,再低些。”
祁屠全下意识照做。
下一刻,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。
喻重华笑得艳丽,在祁屠全耳边说,“将军可明白了。”
祁屠全看着他的笑容,第一瞬起的念头竟不是得偿所愿,而是——
他那样好的样貌,本就该日日无忧,笑如春华。
九月。
自订婚起,赵骊入朝已有半年,贤名已经广为流传。
天子脚下,七八岁的孩童都会边笑闹着边唱不知来处的童谣:
“千里驹、九天星,
同源同根不同命,
高堂殿上荒唐果,
泥沼困厄贤良骏。
我剑高指九重天,
先斩奸佞后诛昏,
蛇鼠巢穴连根断,
蛀虫梁柱烈火煎。
待得春雷惊蛰起,
千里蹄声化雨帘,
村口炊烟摇麦浪,
笑说丰年盛世临。”
“直白得可怕。”谢瑶带着草帽,坐在农田旁,看着布衣男人拿着新制出的农具耕作,皱着眉听着身后的孩子们的唱声,心里隐隐打鼓。
千里马,不就是骊——赵骊,九天星自然就是赵辰的辰字。
这童谣又是讥讽殿上那位荒唐不已,又是要磨刀向天斩奸除昏的,其中野心再明显不过。
总不至于是赵骊做的吧?他应该还没傻到这个程度。
那奸相喻重华依旧手握大权,虽说日渐有万人之敌的趋势,但到底还是笼罩在朝廷上的一大片云雾,暂时无人敢掠其锋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