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,知白……”明周泽先是手足无措,紧接就要仓惶解释,“我”才发半个音,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就捂着腹部抬高了声音,“好疼!疼死了……”
明周泽咬紧牙根,攥紧手中长剑,像是恨不得一剑劈了他,“你休得血口喷人!分明是你自己——”
“知白。”乌穗雪仰起头,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水雾弥漫,仿佛真痛极了似的,委屈兮兮控诉,“这什么老师啊,照面就殴打我,我只是一个没入门的修士,怎么受得起……”
话音未落,翩跹白衣在他眼前靠近交叠,修长的指节覆盖上他掌心,乌穗雪眼睁睁看着张知白平静地牵住他的手,指腹压上手腕为他探脉,他喉口滚动,盯着那张白璧无瑕的脸,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。
“没事吗?”连语气都柔和得像是梦中。
“没事……”乌穗雪茫然地眨眼,有点搞不清楚事情发展方向——他当然没什么事,那明周泽空有修为,实力跟张知白简直是天沟地壑,乌穗雪练气期的时候都能在张知白手下逃几个回合,如今完成初章任务后更是连升几级,修为跨入筑基,真要认真起来,明周泽碰都碰不到他。
他躺在这完全是因为察觉了张知白。
想让那明周泽吃个苦头,顺便让张知白看看他给自己找的老师是什么人——一个初次见他就释放敌意,夹带私货的恋爱脑,能教什么东西?
不如张知白自己来。
他的条件本来就是张知白亲自教他。
假手他人是什么意思?
乌穗雪是这样计划的,但计划内完全不包括张知白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掌心微凉的温度隔着皮肤传递进神经末梢,乌穗雪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,隐约听到了谁磨牙的声音,肯定不可能是他,只能是此间第三人。
被美色腐蚀的脑海内浮出一个猜测,他牵起嘴角,【你要我帮你挡烂桃花啊?】
【怎么,】张知白很理所当然,【不荣幸吗。】
乌穗雪瞥了眼不远处嫉妒到面目扭曲的明周泽,【……荣幸之至。但我刚升筑基,同体连命还在,你不怕他一气之下杀了我?】
【我看你对付他挺游刃有余的。】张知白神识里的语气淡漠至极,面上却在朝乌穗雪轻柔地弯眸,乌穗雪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冰火两重天,那边理智在叫嚣着这是陷阱这是圈套他要利用你,这边感性在疯狂刷屏他对我笑他对我笑他对我笑。
左右脑互搏了一阵,在美色冲击下仿佛喝了假酒的左脑一拳干碎右脑,乌穗雪心说“算了还能真让我死不成,不就是个桃花吗”,随机就反手攥住张知白的指尖,指着明周泽问:“知白,他做什么的,难道是来教我剑术的吗?可我的老师不是你吗?是你最近太忙了,没时间?”
张知白:“……”
他嘴角弧度不变,漆黑眼眸中的笑意却缓缓消失。
【你想死?】
一声冷笑响在乌穗雪脑海里。
乌穗雪瞬间放手,爬起身,“突然感觉手不疼脚也不痛浑身充满了力量怎么回事,那个,那个这位……”他看向气得发抖的明周泽,“你什么时候有时间,我们约点时间上课吧。”
明周泽唇线紧绷,眼底一片刺红,他寸寸挪目凝望向张知白,见他站在乌穗雪身边,甚至连眼神都吝啬于分给他,近乎失态地剜了乌穗雪一眼,才拂袖落魄下山。
“……”乌穗雪远远眺望,心有余悸道:“他不会真杀了我吧。”
“他没那个胆子。”张知白声音远了点,乌穗雪回过头,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田边,又开始盯藏在地里的萝小布。
萝小布实在是怵这位杀神,整个萝卜往土里越缩越深,岂料乌穗雪走过来,揪住它叶子将它一把拔出,“他好像对你还,蛮认真?是你的……”
“远亲。”张知白抱臂看着满身泥土的萝小布,眼神中略带嫌弃。
“骨科没前途,让他趁早放弃吧。”乌穗雪怜悯叹气,把萝小布放在地上,“去洗洗。”
萝小布:“?”
萝小布一脸“你有病啊”,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,又指向张知白,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乌穗雪一脚,头顶三片萝卜叶气成小风扇。
“骨科何意?”张知白问。
乌穗雪揪住萝卜叶小风扇,抬眉笑道:“就是兄弟姐妹结亲……”
略微刺鼻的味道飘入二人鼻尖,两人俱是一怔,乌穗雪突然想起什么,拍脑门道:“坏了,坏了坏了,汤!”
他说着就从田里趔趄起身朝木屋后跑去,张知白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木屋拐角,又匆忙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出现在木屋旁,掠过张知白身侧时特地朝他示意,似乎是喊他进屋吃饭。
张知白没动。
他命运沉痛太久,对柴米油盐的人间寻常早就失去感知,一时见到灶火炊烟、田垄青苗,总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,没有兴趣,更提不起来任何兴趣。
三餐亦是。
“我此次寻你……”
“知道知道,饭桌上说!”乌穗雪从木屋门口探出头,极其自来熟地抓住他手腕,张知白猝不及防就被他扯上台阶,拉进了这间自己早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木屋。
杂乱的剑谱书架和笔墨玉雕印入眼帘,旧忆里那些意气风发的时刻从他脑海一闪而过,张知白下意识蹙眉,有种伤疤被人掀露的恼怒感,只是这股掺杂着近乡情怯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咬住过往的尾音,乌穗雪那张傻了吧唧的脸就凑到他眼前,
“哼哼。”某个蠢货非常得意洋洋。
先在他面前转了两圈,最后让身抬手,给他展示了一桌的菜。
清蒸萝卜排骨汤,烧笋五花,红烧豆腐,藕粉桂花糕……色香味俱全,各种口味兼顾,飘香四溢,显然用心准备了很久。
张知白看向乌穗雪,他一脸期望地看着他,浑身上下都写满了“厉不厉害”“夸我夸我”,看上去像一只竖着耳朵摇尾巴的卷毛犬。
“你做的?”张知白犹豫须臾,问道。
乌穗雪听见了夸赞的前奏,骄傲道:“是的,八点,辰时就开始起床备菜忙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