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予安吓了一跳:“你做什么?”话音未落便要将人拉起:“我从没怪你,你怎么突然跪下?”
少年眸中酸涩,仰望着他未动:“认师……三拜九叩……一个,都,不能少。”
柳予安纳闷:“这些都是谁教你的?”他单膝下跪与阿离平视:“阿离,你一定在担心今天的事对不对?我后来才听见弟子们的议论,其实你做的没错,见不得欺负弱小——这叫行侠仗义,要是我,可能会直接头给他打爆……”
柳予安平淡温润又绘声绘色的讲着,殊不知这一幕如流星般坠入少年的眼中,照亮了他晦涩的心底。
阿离动了动唇,目光恳切的追随那人的一举一动,却没来得叫他就被打断。
“嘘——”柳予安食指竖在两人之间,他探出灵气向外寻了一圈,发现无人才放下心来:“阿离,虽然我来自这个宗门,但这个地方并非我们表面上看见的那么和谐气派。高陵镇上的老郎中与我说过,仙门或许能治好你的失忆症,我曾想过,刚好我是这儿的人,定能帮你……但是现在,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,我本不应该再把你带入……认师收徒本就是急中生智一时之举,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看待的,你不必为了世道的礼仪教义做什么三拜九叩……但既然你已经随我来了,我还是会竭尽全力护你。”
他絮絮叨叨:“还有啊,以后自己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,宗主……算了……”柳予安只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跟阿离讲太多的弯弯绕绕为好,以防他年纪尚小,一来是还没会是非的判断容易被带风向,二来恐怕不会隐藏内心的想法再被人捉住马脚,无辜受牵连。
柳予安再三叮嘱:“自己在外门小心些,注意安全……拿着这些符纸,我一会教你口诀,以防万一,我再教你一些基础的防身术,如果遇见有人欺负你,打不过就用符纸叫我……”
阿离瞧他一脸认真的模样,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。
柳予安舒心道:“这就对了嘛,开心点,快起来地上凉。”他拉起少年,弯腰替他掸了掸膝盖,又顺着向上整理肩颈衣领,活像一个操心的老妈子:“以后在外门照顾好自己,等我出关了马上把你接回来。”
夜已深。
柳予安看着熟睡的少年,心中忧愁,再三犹豫下,他终于掐诀千里传音:“常卿,夜深叨扰,休息了吗?”
须臾常卿便回了一句:“还未,怎么了?”
“我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,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?”
“还好还好,恢复了大半,懒得出门才跟宗主告了病假,没去议事。”
“那便好,我有一事想求你。”
“何事?”
“我的徒弟沈离要去外门学习些时日,届时我在闭关,万事劳烦你照顾一下。”
“徒弟?你收徒弟了?”常卿并未听闻今日的消息,略感惊讶:“你安心闭关养伤,沈离由我帮你看照,你且放心。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
柳予安结束了对话,他疲惫的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大圆镜,镜中人的面孔与前世那个黝黑的青年重叠……也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,柳予安照着药碗只觉眼熟的原因。
不曾想,这修仙世界的长老竟会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。
尤其是眼尾的那颗泪痣,分毫不差。
他疲惫的起身,伸手掐灭那一枚在昏暗中跳动的火光。少年今夜留宿在他的床上,或许是许久没一起入睡,或许是上次躺在一张床上时自己的昏迷的,总之,柳予安心中觉得怪异,他告诉自己应该疏远些,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去了客厅睡。
可半夜他被冷醒了。
最终也只好极不情愿的爬上了那唯一一张床榻,与阿离紧挨紧睡下。阿离的体温一直比常人高,于是他冰冷的手脚习惯性缩在了少年身边捂着,就好像怀抱了一个暖炉。
竹林群鸟惊觉,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晨曦的辉光,吵得人睡不安宁。
柳予安被闹的皱眉,抱着人的手臂又紧了紧。
“师尊。”
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他霎时间睁开双眼,只见自己正往人怀里钻,而怀中的少年也睁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他,像一尊精致的玉雕,乌黑的眸子深邃,里面却有说不出的明澈,叫人一眼撞入,始料未及。
扑通一声,柳予安不知怎得,像一只惊起的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。
“师尊!”少年吓的扑腾起身,正要下床,只见柳予安对他抬手示意:“等等!我没事!”他马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袖又理了理敞开的领口,清了清嗓子,侧身而立,又恢复了在外面假装的一派高深莫测清风道骨的模样。
“起来收拾收拾,为师要闭关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