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予安不自觉的屏息,屋内气流不强,此刻能清晰的闻到它身上的血腥味。指尖轻轻拨开那些粘在一起的毛块,只见那深邃的爪痕、咬痕、几乎遍布了它的全身。
致命的是颈间一道未伤动脉的口子,和四肢几乎残废的蹄子。
“该死的鬣狗。”柳予安咬牙唾骂。
他顾不得其他,赶紧给幼崽处理伤口。用火烤了热刀子剃掉毛发和烂肉,简单的清洗了一下,用打猎换来的酒做消毒。
那可称为“瘦骨嶙峋”的脊肩上的伤口是整整撕下去的一条,深刻露骨,触目惊心。
幼崽痛的直哼唧。
“再忍忍啊,马上就好了!”柳予安稳着手操作,闻声不觉将手上动作放轻。
忙到夜深,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下来。
他不曾想幼崽会受这么重的伤,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结痂,有些地方已经化脓。
看着某些伤痕不像是一天两天留下的,只但愿这小生命不要感染发烧,撑过这一晚。
他看着睡着的崽儿,反复的抚摸它的额头,感受它的体温。直到疲惫的不行,衣服也没换,就这般伏在桌上阖着眼,昏昏沉沉的睡了去。
他做了一个梦。
那梦云里雾里,很不真切。
好像人死后升天的地方。
九重苍穹、云雾缭绕,偌大的刑罚场,盘龙柱雕刻的栩栩如生,柱上冰冷的铁链正束缚着一位奄奄一息的银发男人。却,瞧不清脸。
而众人却在高远威严的金光面前指责那银发男人。
他们说的什么?
柳予安听不清。
不过各个面上透露着鄙夷和正义。
忽然嘈杂声停止,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坐在金光銮椅上,被数个水晶纱幔遮挡的主位。
只见被困在龙柱上的人好像十分痛苦,他咳了一口血水,幽怨的抬起一双泛着金红的眸子,坚决道:“不认!”
“你当然不会认错。”轻蔑一声。
柳予安顺着声音找人,突然发现这声清朗的嗓音似乎是从自己嘴里念出来的。
耳边又传来众人热议的讨论声。
柳予安再次看向那双眼,那双怒瞪他的眼睛情绪太过复杂,仿佛饱含痴,怨,念。
柳予安不明白。
只见银白发男子张了张口说了什么。
又说了什么。
柳予安只见嘴巴张合却什么也听不清,只得仔细瞧去,蓦地被一声大呵惊醒!
“——沈俊彦!”
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,手心出了一层虚汗。柳予安扶着落枕的脖子,好半天才缓和过来。
“他刚刚说了什么?”方才像经历了梦魇一般,现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柳予安去看昏睡的幼崽,幼崽的毛发被剃掉大半,场面多少有些滑稽,不过幸好没有感染发烧。
晨间下过了雨,他揉着眉心,似乎是想尽力从梦醒后的不适中脱离。于是便隔着桌子推开窗,泥土味腥腥点点扑面而来,外面的葱郁尽收眼底,最显眼的就是庭院中的那颗落桑——那树应该是梧桐树的一种分支,叶大而扁,单看树根也应该长了几百年,要足足两个人才能围住,枝叶茂盛,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。
柳予安心想着,转身绕过陈设的屏障,走到厅堂的圆桌前,推开门“吱嘎”一声出了去。两三步迈下石阶,来到树下望上,粗壮的枝干足以抵过一条成年男子的手臂。
糟糕的心情被清新的景色俘获,柳予安微微一笑开始去厨房烧饭捣药。
幼崽苏醒的时间比他想象要早很多。
“一般的动物,抗伤能力没这么强吧。”柳予安抱臂弯腰,近距离观察,他捎了捎下巴,话音刚落,那幼崽便再次昏睡过去。
午间,天气大好。
再次回到落桑树下,他听见清泉流过石头的声音,茅屋旁的溪流,清冽见底,甚至有小鱼游过,他伸手,让水流穿过指缝,水温刚好。
这茅屋建造的地方还真是一处佳境,柳予安漫无目的起身,沿着水流的上游走去,一路上坡,走进一片竹林,大概是百米的步数,随着越来越大的水流冲击声,他来到了后院亭台可观赏的瀑布前,不过此刻这距离竟是触手可及。
这瀑布不算高,水流也不算大。最让人称奇的是,瀑布旁的小潭向外散发着热气。
他找到合适的位置试水,柳予安不觉惊叹:“这还真是天造福地。”
竟然还有温泉!
柳予安走回茅屋取来内衬的长布衫,看了看依旧熟睡的幼崽,想想还是作罢,等伤好了再带它过去。
他寻一处高地,放下手中的衣物,直接坐在石头上感受了一下水温,泉水没过脚裸、小腿、腰际,直到胸膛,他完全沉浸在水中发出一声喟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