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迪对于伊芙琳始终不示以她真面目的怀疑释然了，然而另一种疑惑中掺杂着不安的、近似恐惧的感受却如烟雾缓缓升起。毕竟人和人之间不会无缘无故长得很像，她和阿比盖尔就从头顶到脚趾头没有一点像的。

伊芙琳好像很满意这个结论。“你要从哪里开始了解？”

“露西娅，还有雪伦……”

“不是我的事吗？”

“最想吃的菜放到最后。”

“算你说了句好听的。”她的手指还在朱迪的脸庞流连，这回朱迪趁机咬了一口。

“露西的工作和住址都是我找的，为了让她找点事干，别一天到晚粘在我身边，时间久了反而真的放不下她。”伊芙琳叹气，“这显然违反了黑暗之子的规矩，杀手不允许和特定的人有长期关系，她因为精神状况，被认为不具风险，勉强逃过一劫，不说啦，为了让她真的当一条可以养的狗，付出最大代价的人反而是我呢！”

“所以我们是短期关系？”

“取决于你是不是长期警察。”

“你希望我是，对吧？”

“警察和通缉犯的关系可比情人要长久。”

“完全同意。”

“恭喜我们达成一致，好了，下一个话题，我想也是你最关心的……别告诉我你要拿个本子记下来。”

朱迪好笑：“不会。”

“还要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录音笔。”她靠过来，在朱迪身上不安分地一通乱摸，朱迪捉住她的手：“你是不是还要请律师？”

“我做了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。”伊芙琳突然认真起来，“你应该多恨我一点，为了那些金发女郎和泰勒太太，为了那个侦探。”

“你是因为命令——”

“你不用给我找借口。”她凝视着朱迪，那眼神蕴含着复杂的情绪。

“恨你很简单，爱你很难。我总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案子。”

“我从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。”她在说到“喜欢”这个词时，变得小心翼翼，像是个烫嘴的词语。

“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。”

朱迪真的不明白自己的脑袋出什么问题了，一般的精神问题还能和医生商量，这种事无法诉诸他人。她有点理解露西娅为什么总是能认出伊芙琳了，她看她的时候，像看着一个没有形体和容貌的灵魂，一旦察觉到她的存在，那千变万化的魔术就会失灵，男女老幼，高矮胖瘦，都只不过是欺瞒世人的障眼法。

“你让我想起《权力的游戏》里有一个叫无面者的杀手组织了。”

“噢，那还是他们更酷。”伊芙琳笑着摇摇头，“黑暗之子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大人物排除异己的道具而已，我还是更喜欢组织以前的样子。”

看来雪伦也是得罪了大人物，才被下令杀害的，她之前的复出恐怕也掺杂了不少上层交易。来自地狱狭间的魔鬼的馈赠，总是标注了常人无法偿还的价码。和泰勒太太一样，她不知道自己踏进了一个怎样的世界。

“以前的样子？”

“对，你应该知道地狱狭间最早只是个秘密论坛吧？那时候的黑暗之子也不过是最活跃的管理者的自称，他们关注每一个帖子，狂热地以自己的方式给出回应，他们是一群赛博世界的酒神信徒。后来网站壮大起来，一些管理者因为不认同逐渐权力化而退出，留下的那些家伙，完全忘记了何为灵魂的狂热，沉迷于操纵金钱生杀的肮脏生意。”

“听上去你也不太赞同？”

“我烦透了勾心斗角。”伊芙琳厌倦地说道，“现在的黑暗之子，和你的联邦警局也没什么区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