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了,你快去备车,我速速就来!”穆安边说边忙着穿鞋袜。
小厮转头之际 ,正见到穆安动作间牵动了被褥,那床榻上明明还躺着一个人!
小厮是有眼力见的,不由得替宜庆公主悲哀起来,妻子就要生产了,丈夫才忙不迭地从男宠的床上下来,作孽啊作孽。
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,车马已经备好,穆安忙不迭地往公主府赶去。
公主府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,宣珑端坐在马车中,她身上披着宽大的毛领披风,细看去,怀里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。
“快来。”宣珑朝穆安低声道。
穆安风尘仆仆,却是一刻也不得歇,忙上了公主府的马车。
马儿立刻扬起了蹄子,朝着皇宫去了,马蹄声碎,寒风夹着雪粒卷进车帘。
“如何?”穆安凑过来看宣珑抱在怀里的婴儿。
小婴儿一看就是刚出生,此刻被宣珑抱在怀里,不哭也不闹。
宣珑却一脸严肃,“传信的宫人说,皇后这一胎生得艰难。”
穆安闻言眉头微蹙,韩秋明本就怀相不好,又因了朝堂事多有忧心,妇人生产本就要往鬼门关走一遭,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。
马车驶入皇城时,天色尚未放亮,两人带着孩子急匆匆往内宫去,宫墙下的灯火昏黄如豆,莫名有些阴森。
二人隔得老远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穆安脸色蓦然一白,脚步已疾步向殿内奔去。
行至近前,便闻得殿中隐隐有女子的哀呼声,断续如泣,夹杂着慌乱的呼喊:“快、快拿艾草来!……再多点热水……血止不住!”
穆安走近几步,声音压低,“谁在当值?”
一个婆子走上前,“皇后娘娘说,不要惊动陛下,眼下伺候的太医都是娘娘的心腹。”
一位年迈的太医颤声答道:“娘娘出血过多,孩子始终生不下来……”
穆安与宣珑对视一眼,皆是心头一紧。
宣珑将带来的男婴交给一旁的宫女,两人掀开了纱帘,只见韩秋明面色苍白如纸,仰卧在榻上,额发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室内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鼻而来,韩秋明无力地在床榻上挣扎着,气若游丝地晃着头,却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有了。
一旁的婆子在帮着推肚子,胎儿却迟迟不肯下来。
穆安凑到床前握住韩秋明的手,却被突然的冰冷冻得一哆嗦。
“啊——”韩秋明陡然发出一声呜咽,声音刺得人心颤。
一旁的婆子看了看,依旧是眉头紧皱,“娘娘再使使劲,快要看到头了!”
宣珑跪在床侧,轻轻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,转头问太医:“若是保大弃小,可行?”
太医迟疑片刻,正要答话,却被韩秋明断然制止:“不行!”她瞪大眼睛,声音微弱却坚决,“这个孩子……一定要保下来。”
穆安心头一震,压低声音劝道:“我们已经寻得男婴入宫,届时瞒天过海,那个孩子便是你的亲子,是未来的太子。”
“你若还想要孩子……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
韩秋明的目光泛着痛意,死死地盯着穆安,缓缓摇头:“我娘……就是生我时去了……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,一定要生下来!”
穆安听得此言心头发麻,她历过刀兵权谋,自以为能从容应对,可如今在女人的产床前,却无能为力。
“不要说傻话。”穆安咬紧牙关,声音低沉,“你要活着,日后还要当太后、太皇太后。”
“我好疼……”韩秋明垂下眼帘,泪水止不住地滚落,旋即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。
“娘娘!来,快把这药喝了!”一名满脸黥纹的老妪匆匆赶来,将一碗药递到韩秋明嘴边。
韩秋明顺从地一口口咽下去。
穆安认出这个老妪正是跟在韩秋明身边的巫医,心中也宽慰了许多,巫医神通广大,定是有办法的。
喝完了药,韩秋明似是有了力气。
她紧紧攥住穆安的手,指节泛白,几乎要将她的手指掐断。
床尾婆子突然扬声惊呼:“看到头了!看到头了!娘娘,再使把劲!”
韩秋明低声呜咽,在痛苦中睁开眼,目光直直看向穆安,唇角颤抖,“阿兄,我好疼……”
穆安知道韩秋明此时是真把她当韩稷了,她再也绷不住也跟着流泪,俯身将额头轻轻贴在韩秋明的耳畔,声音低柔,“秋明不怕,阿兄在呢,阿兄在孤山挑好了位置,将来我们都陪在娘亲身边……”
话音未落,韩秋明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了空气,紧接着,一道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终于响起。
穆安心头一松,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了地。
韩秋明仿佛力气被抽空了一般,眼一闭,沉沉昏了过去。
“是男是女?可还健全?”穆安赶紧凑上前去看刚出生的婴儿。
稳婆神情迟疑,看了一眼昏迷的韩秋明,小声答道:“是个小公主。”
穆安一怔,擦了擦脸上的泪,伸手轻轻抚过婴儿通红的小脸,“公主也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