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德维希沉思良久,终于下定决心。
“你等一下。”他迅速地跑上了楼。
谢灵没想到自己家里居然会有这么长一条麻绳,也不知道路德维希是从哪儿寻来的。
路德维希拿着麻绳在谢灵的腰上围了两圈,打了个死结,用力扯了扯绳子,确认它足够结实后,仍不大放心。
他抓着谢灵的肩膀反复叮嘱:“如果有危险你就拽绳子,我会立刻把你拉回来。一个小时后,无论发生什么,你都要立即返回,不可以逗留,不然我会直接把你拽回来。”
以路德维希的力气,谢灵确信对方稍一使劲便能轻易地把他拽回去。
“好,一个小时后见。”
谢灵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,握紧了手里的钥匙,旋即一脚踏进了门内,淹没在黑暗之中。
*
“我们的天父,愿你的名受显扬;愿你的国来临;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,如同在天上。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;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,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;不要让我们陷於诱惑;但救我们免於凶恶。”*
再次睁眼时,谢灵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长餐桌前,眼前的烛光明明灭灭,映照着对面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少女。
“Viktor?”
“Yes, mother.“他下意识地应答,扭头一看,主位上坐着一位貌美优雅的女士,神色微愠地看着他,他突然反应过来,刚刚是在做餐前祷告,赶紧补了一句,“Amen.”
这是维克多的记忆。
谢灵似乎是附在了维克多的身上,但他无法掌控这具身体的一举一动,像个旁观者默默地观察着维克多。
餐桌上只有刀叉与瓷器的磕碰声,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。
好压抑啊。
饭后一家人去了教堂,做祷告,唱圣歌,去庭院里陪母亲散步。
然后他回到卧室里,安静地画画,画的是一个人……一个男人…… 这是谁?
路德维希?好像不是,少年时期的维克多应该还不认识路德维希。也许他只是在练习人像素描。
然而,在第二天的钢琴课上,谢灵很快知晓了维克多画的是谁了,是他的钢琴家教艾略特,一位儒雅且温柔的青年。
当对方的手触及他的指尖时,谢灵像是与维克多通感一般,心头一颤,扑通扑通直跳。
好像不大对劲。
这是镜头一转,艾略特领着他来到了一片森林里,在湖边的草地上野花盛开。
他和艾略特躺在草地上,花香掺着芳草的清香,沁人心脾。
仰望天空,云彩压得很低,仿佛触手可及。他伸手想要够到天边的云彩,却意外地碰到了对方的手,他下意识地缩回手,却被对方握住了。
他扭过头,艾略特忽然凑近了,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。
谢灵这才注意到对方有着一双和路德维希相似的绿色眼睛,芳草地般的盎然绿意。
“维克多,我明天就要回巴伐利亚了,你可能得寻一位新的钢琴老师了。”
他在和维克多告别,而这里是他送给维克多的离别礼物。
艾略特走了,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,干干脆脆地走了。这个家唯一的光源熄灭了,于是维克托离开了家,来到了伦敦市区。在一个雨天,在一场画展上,他遇见了另一双绿色的眼睛。
每当看向路德维希,看着这双漂亮的绿眸,他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,恍惚以为他就是艾略特。
偏偏他们是如此相似,同样来自德国,同样擅长钢琴,有着同样的绿色眼眸,温柔且体贴。
但,没有心动的感觉,路德维希只能是朋友。
维克多时常会感到愧疚,好像自己把路德维希当成了某种替代品,他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。为了缓解这种愧疚,他不遗余力地帮助着路德维希,甚至在对方离家出走时毫不犹豫地接济了他。
不知不觉中,路德维希就这样成了他最好的朋友。
可他始终没能放下艾略特,他还是会去湖畔森林写生,还是会独自在宿舍画画,依然画的是同一个人。
命运弄人,在康河边,维克多再次遇见了艾略特,沉寂的爱意是埋藏在他心中的一颗秘密的种子,在此刻迅速的生根发芽,成长为苍天大树,遮天蔽日。
那天,他为路德维希践行,他们一起喝了很多酒,他却觉得自己清醒无比,直奔艾略特的住所。
听到急切的敲门声,艾略特很快打开了房门,这是一扇蓝色的门,和当年与他告别时的天空一样蓝。
“After all these years, I think I don’t need to explain, you’ll understand…”
(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想不用我说,你也明白…)
“Understand what?”
“That I love you.” 他抬手想要拥抱对方,然而艾略特却惊慌地连退了几步。
接着,维克多听见了瓷器掉落在地的破碎声,他终于看见艾略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睡衣的女士,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