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灵,谢灵。别哭了,谢灵。”
路德维希呼唤着谢灵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,而对方却为梦魇所困,神志不清,无助地哭泣着。
谢灵攥着路德维希的衣襟,因太过用力而不停颤抖着,好像害怕失去什么一样,一直含糊地重复着同样的话。而他终于在断断续续的字词中抓住了这句话,“别走,别离开我”。
也许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,但他听到了。
他握住谢灵颤抖的手,抚着对方发烫的脸,轻声安慰道:“谢灵,别怕,我在这里。”
谢灵无意识地张开双眼,循着声音的源头,迷朦间看见了路德维希。持续的高烧让他头昏脑胀,恍若置身梦境,迷迷糊糊的,什么也弄不清楚,只觉得悲伤极了,不住地抽泣着。
路德维希不擅长安慰人,面对泪流不止的谢灵,只能一个劲儿地安慰着“don't cry”,慌慌张张地擦拭着对方不停掉落的眼泪,却怎么也擦不干净。
哭声也好,泪水也罢,这一切都让他心乱,感到手足无措,头脑一热,竟慌不择路地吻了上去。
这样突然的举动显然超出了对方的想象,哽咽的哭声霎时间被碾碎在唇舌之间。
双唇相贴的那一刻,欲念的开关便被打开了,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刹那间化为乌有,只剩下毫无节制的放纵与掠夺。带着冰冷气息的舌头长驱直入,攻城略地一般,扫荡了对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。
他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,脚上的锁链顺势缠绕上来,扣在他的脚踝,缠在谢灵的腿上。
他吻得太过深入,连谢灵的每一寸呼吸都不愿放过,贪婪地将它据为己有。在彻底陷入沉醉之际,即将窒息的对方下意识地推拒了几下,他才如梦惊醒,释放了方才攫取的空气。
谢灵急促地喘息着,凌乱的呼吸声萦绕在路德维希的耳边,如魔咒一般摧残着他方才恢复的理智。
路德维希眼眸低垂,静默地注视身下的谢灵,视线却落在他颈侧的那颗痣上。
它生得恰到好处,就在谢灵的脖颈上,靠近左侧动脉的地方,像一处诱人的标记点,等待着吸血鬼的光临,而他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咬下去还是……
吻下去。
谢灵神思恍惚,视野被泪水浸染,朦胧不清,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影。
梦境里的背影与眼前的人影重叠,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,他难过地伸出手,想要抓住梦里的幻影。
“别走……别离开我……”
透过这双浸在泪水里的眼睛,路德维希却望见了1871年的挚友,而这一次他听见了对方隐藏在眼睛里的心声,他说:救救我。
初来东方之时,他分不清东方面孔,感觉他们都长得差不多,属实是有些脸盲,也许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可是,他敢打赌,他一定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谢灵。
倒不是因为谢灵有一副好看的皮囊——虽然他确实比路德维希见过的大多数东方男性更有魅力——而是因为他身上独特的出尘的气质,仿佛一位偶然莅临人间的天使,漫不经心地路过这世间,他仁慈地爱着众生万物,却毫不留恋,终究要离开。
直到今天他才发现,这样的气质并非来源自仁爱或者怜悯,而是源于绝望,深不见底的绝望。
“Ludwig, my friend.”
(路德维希,我的朋友。)
他无法直视这双眼睛,更无法忽视,因为羞愧,痛彻心扉的羞愧,他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路德维希温柔地拢住谢灵,轻声告诉他:“我不会走,也不会离开你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150年前,因为他一时的犹豫,他失去了这一生最好的朋友,这次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。
*
谢灵看着抽屉里摆放整齐的各种药盒,心想:路德维希一定知道了,但他没有说,也没有问,他是在等待着我主动开口。
他坐在床边,像是进入了禅定状态,一动不动的,任由时光流逝,直到楼下传来熟悉的琴音。
谢灵起身,迈开步子,缓缓地走向门外。
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,只是不能剧烈运动,稍微跑几步就头晕眼花,喘个不停。
除此之外,他还有些偏头痛,大概是颈椎病引起的辐射性疼痛,吃颗布洛芬就行,应该问题不大。
谢灵站在楼梯的缓步平台上,从这里恰好可以看见正在弹奏钢琴的路德维希。
中学时他一直觉得会弹钢琴的男生很有魅力,大学时又觉得弹吉他也不赖。他买了钢琴也买了吉他,最后哪一样都没学成,只会一些简短的旋律,勉强装装样子。
不像路德维希,他坐在钢琴前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,要是再配上一套燕尾服就更靓了。
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,路德维希换了首曲子,依然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,谢灵的最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