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队的小旗超过他们,缓缓地向前而去。
李淋一偏头,看见雪里埋着一个反着绿光似的东西。
“那是什么?”
李淋拧起眉头不解道。失了智,她停下了脚步。
两个散客在李淋面前跟上小红旗队伍聊天道:“跟着吧跟着吧。”
“也是,这样就不会走丢了。”
她近乎是一铲子似的直接铲进了雪地里,闭眼的,松软的刨开。她好像是属于冰雪,即使在这之前她从未向往过雪地。
背上至少背负了二三十厘米厚的煞白,她幡然睁开眼,一个支棱站起来。
“啊?!”
眼望四下,空无一人,她也马上就要洗白得彻底。
那个绿气的东西还在闪耀。
她每一次抬脚都几乎要把膝盖抵到胸上,一步一步稳健轻柔地淌过去。
“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她居然有些生气,却是气急败坏,却是不可理喻。
一个一个的坑被她凿下去,她还是得不到心中疑问的答案。
“我就不信了今天。”
它真的不给她丝毫机会。
刨开反着绿光的雪,里面空无所有。
她的眼泪滴进雪里去,扎实冰硬,厚尖无反。
领队数着自己屁股后面跟着的人,怎么数怎么不对:“怎么会多一个人啊?”
他连着数了两三遍,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。
“你们两个是我们团的吗?”
两个散客面面相觑:“不是,我们是半路看你们刚好在所以跟着的。”
领队心比这冰还凉,脱手丢走登山杖。
李淋的电话响起来,她忙不迭地放下双肩包,往最深的内里翻找。
手机一直在嘟嘟震动,她一直在摸个不停。
穿过衣物,穿过食物,探到最底,摸到手机,她的手一起跟着震动。
在马上就能掏出一瞥真面目的时候,急转直下,熄屏熄火。
黑幕印白脸,苍茫又形象。她看着屏幕里自己的脸,不再看第二眼。
垂下手机,她意识到自己掉队了。
手机怎么按也按不开,一黑到底。
原步踩着坑一个一个踏回去,已完全不是来时的路。
她靠在栏杆上,思考要不要独自下山。最终她做了一个决定,遇上登山人,则顺势而上,遇上下山人,就一同涌下。
冻得嘴唇直发抖,她是肉眼可见的唯一活物。
“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等?”
她颤抖着声音不自觉问道。
半个小时过去,天开始蒙灰朝黑了,还是没有人。
她决定下山。
“喂!”
她的背影被叫住,是来自上面。
她回头,看见了一片一片雪花挡住的小红旗。
小红旗快速朝她飞下来,开口问道:“你还好吧?”
她回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给你打电话你没接。”
“我手机没电了。”
“怎么样,还能走吗?”
“可以。”
“那我们走吧。”
李淋向上抬脚,却阵痛不已。
“啊!”她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“怎么了?”
小红旗握住她先陷进去的脚,从雪靴里拉出衣物,漏出皮肤,惊讶道:“你这里怎么青了?”
她弱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没关系,别害怕。这附近有一个旧木屋,我扶你过去吧。”
李淋只付出了大概两成的力量,接着她的头顶终于不再被白色鞭打。
“我这里面有药,先给你急救一下,手机给我,我帮你先充电。”
她什么都看不见。眼皮被雪压死,白皑皑的。
他打开手电筒,照着她的小腿给她抹药。
她嘴皮乌青,黑紫,甚至蔓延到舌头。
“我已经给山里打电话了,让他们派人过来,放心吧,不会出事的。”
她什么都听不见。五官俱全,却又不全。
自从雪里的绿光消失,她的心也马上跟着缺了一块,光秃秃的,全是哇凉。
小红旗忙里忙外找有没有能生火的工具,但是她感觉马上就要死了。
她伸手抓住他的手,淡淡道:“好冷啊。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,你撑住,别失温。”他急得直跺脚,围着转来转去,做什么都不对,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。
她没有心,空的,像白,像无,没有温度,雪可以没有温度,白也可以,但人没有温度是活不了的。
褪去浮华,李淋凑着小红旗迎了上去,小红旗进去雪所侵染不到的内里。
“叮!”
手机屏幕亮起,终于给回她光线,给回七窍感知。
“嘟嘟嘟。”震动个不停歇。
李淋全副武装接起:“喂。”
那头埋怨的声音嘶吼道:“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?”
“怎么了?”
她听见了,听见了心脏离去的原因,听见了名未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别害怕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然后,绿光消失,心神安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