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应他的只有屋内回荡的回声。
此刻,叶管家已经给叶柏鹤送来了店铺的账目,他无心多想,便又回到书房核对账目。
直至一盏茶的时间过去……
虽然叶柏鹤的手上拿着账目,但他的目光却空洞地望着窗外。
叶柏鹤回想起那日,当时的嬴沉依眼里闪烁着失望与委屈,嬴沉依似乎真的被他说的那些话伤到了。
有些事情,越想解决,越陷得更深。
比如此刻。叶柏鹤突然起身,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阻止大脑的胡思乱想,就像试图让一条奔腾的河流突然停住。
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,一位丫鬟走了进来。她手中捧着一盏热茶,轻声道:“大公子,您苦读多时,想必已经乏了,喝盏茶提提神吧。”
叶柏鹤接过茶盏,没有立即饮下。他望着丫鬟,犹豫地询问:“你可知道,阿嬴此刻身在何处?”
闻言,丫鬟神色微微一变,随即低下头,轻声答道:“大公子,奴婢并不知晓,只是昨日奴婢瞧见小兄弟带着包袱急匆匆地离开了叶府。”
叶柏鹤连连摆手,吩咐道: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随后叶柏鹤轻叹一声,将茶盏放在案几上。
显然,嬴沉依已经心灰意冷,离开了叶府,离去便离去吧。或许离去对她,对他都是种解脱。往后她不必再费尽心机地让他勤勉求知,他也不用装来装去的。
对于嬴沉依的离开,第一个高兴的人本应该是叶柏鹤。但不知为何,叶柏鹤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烦闷,他也只当是这书房内空气太闷,出去到院中透透气了。
后厨的李厨娘已将晚饭备好,丫鬟们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香气扑鼻的菜肴端送到相邻的饭厅,并整齐的摆放在饭桌上。
春桃前往书房去请叶柏鹤到饭厅用晚饭,恰巧碰到了正在散步透气的叶柏鹤,春桃连忙躬身行礼:“大公子,晚饭已经备好,您可以移步至饭厅用饭了。”
叶柏鹤微微颔首,便朝着饭厅走去。
春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,快步跟上,紧随其后,“大公子,阿嬴在走前曾托我转告您,她家中有急事需得回家处理一趟。”
叶柏鹤停下了脚步,问道:“她可有提及何时回来?”
“未曾提及。”春桃摇了摇头。
叶柏鹤没有再多言,来到饭桌旁坐下,望着眼前这满桌丰盛的菜肴,却丝毫没有任何胃口。
见叶柏鹤久久未动筷,春桃舀了一碗排骨藕汤放到了他面前。叶柏鹤喝了一口,突然开口问道:“春桃,你知不知道阿嬴家住何处?”
“回大公子,听阿嬴说过是竹阎村。”春桃回答道。
·
次日清晨,叶柏鹤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,便带上春桃下乡去寻了嬴沉依。
两人来到竹阎村,竹阎村的房屋皆为简陋的黄泥砌成,道路是坑洼不平的土路,泥泞遍布,脏乱不堪。
这风一刮便是沙尘飞扬,令人难以忍受。
叶柏鹤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荒凉贫瘠的村庄,他虽知晓嬴沉依家境贫寒,却未曾料到竟贫困到这种地步。
两人对村庄的路不熟,面对前方这条十字路口,两人都犹豫不决,不知该往哪一个方向去,更不清楚嬴沉依的家究竟是哪一户!
所幸的是,路口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中,有几位男子正聚在一起交谈。
叶柏鹤嘱咐春桃前去询问,其中一位男子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,“瞧见了没?前头那条巷子,拐进去头一户便是了。”
春桃道了谢后,领着叶柏鹤朝着那条巷子方向走去。
刚踏入巷口,不知何故,三三两两的村民在巷子里熙熙攘攘地围成几团,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。
“前半辈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,丈夫撒手人寰,留下她和几个孩子相依为命。”
“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,厄运专找苦命人。”
“……”
围着七嘴八舌的大多数是妇人。
每户的日子都不好过,也便只能嘴上表示怜悯着。
“唉,真是可怜啊!”
“……”
春桃环顾了一圈,问道:“大公子,什么事儿这么热闹啊?怎么这么多人围着?”
然而,身旁的叶柏鹤并没有搭话。
春桃好奇地转过头,只见叶柏鹤一直盯着前方,她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,见到嬴沉依家的院子里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,院门上悬挂着的白布更是格外的刺眼。
是的,嬴广终究还是离世了。
他走的时候是凌晨,那晚寒风凛冽,还下了一整夜的雨,恰如此刻嬴沉依的情绪。
嬴沉依抱着嬴广早已冰凉的身体,希望还能再暖他几分,遗憾的是再也捂不热了。
在这短暂的父女情分里,他给的多,她还的少,那两份埋藏在心底的遗憾也无人知晓。